△重庆肿瘤医院护士在帮助病人进行音乐治疗。

               △肿瘤医院中医科主任王维开的音乐处方。

                △重大音乐系教授孙丽娟（左二）正带着病人们哼唱歌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22日下午2点，重庆市肿瘤医院中医科门诊部的诊疗室里，十来位病友围坐在一起，轻轻哼唱着舒缓的摇篮曲。

     这是肿瘤医院中医科开设的“主动音乐治疗”诊疗，免费提供给肺癌患者和乳腺癌患者。

      8月中旬，南方周末以《有发烧药、感冒药，会有“音乐处方”吗音乐治疗在中国》报道了陆军总医院附属八一脑科医院的音乐治疗手段，并展现了音乐治疗在医疗、心理咨询等领域的真实案例，稿件刊发后，引起了社会的热议。

       给病人开音乐药方，对病人进行音乐治疗，真的有用吗？重庆晨报记者对此进行了调查走访。

      音乐处方

     一天听三次“二泉映月”

      8月22日中午吃完午饭，市肿瘤医院中医科病房里，54岁的蹇孃孃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黑匣子，黑匣子上有几个白色按钮，长得有点像收音机。

      蹇孃孃拿起黑匣子上连着的白色耳机放进耳朵，按下开关，耳机里流淌出婉转悠扬的二胡曲调，蹇孃孃闭上眼睛，细细聆听，“这是医生给我开的药，每天要听三次呢！”蹇孃孃的药方上明确写着“失眠宫调《二泉映月》。”

      患肺癌一年多的蹇孃孃，这是第五次在医院进行放疗。每次放疗六天，中医科的医生们都会给她开音乐处方。

    “我开始觉得莫名其妙！”蹇孃孃回忆，医生最开始告诉她，每天要听歌治病时，她觉得有些可笑。但是听了一个月下来，蹇孃孃现在每天会主动按时“用药”，“也奇怪，现在确实感觉人舒展了很多，可以深睡了，不像以前容易醒！”

       在肿瘤医院中医科，每天都有五六个病人在用“音乐处方”，护士站内有台黑色的大机器，最上方是一台电脑显示屏，连着主机和无线电发射器，每天，医生们就在这里开具当天的音乐处方，每个病人的音乐，都会通过无线电传输到他们的黑匣子里。而在这台机器里，一共有中医科的专家们根据中国传统乐曲的“宫商角羽徵”五调挑选的几百首乐曲。

       医院实践

      请音乐系教授带病人唱歌

      当天下午2点，47岁的乳腺癌病人刘惠顶着烈日，从中梁山匆匆赶到肿瘤医院。走进肿瘤医院中医科门诊部的诊疗室里，发现其他十来个病友已经围坐成一圈，穿着白色长裙的重庆大学艺术学院音乐系教授孙丽娟带着自己的研究生也坐在其中。

     上周一开始，刘惠和另外十多名病友自发报名，成了肿瘤医院第一期主动音乐疗法的病人。每天下午两点半到三点半，他们都会围坐成一圈，在孙丽娟的带领下进行“音乐治疗”。

    “来，我们先冥想几分钟。”在孙丽娟的带领下，病人们端坐着，闭上眼睛，活动室里一片安静。冥想之后，孙丽娟带着病人们开始哼唱起来，曲子没有歌词，调子低沉和缓。孙丽娟的研究生坐在一旁，一下一下拍着手里的手鼓。

    “来，我们一起唱首摇篮曲吧。”孙丽娟请其中一位病友坐到中间，闭着眼聆听着病友们的歌声，“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一首歌唱完，孙丽娟又请另一位病人坐到中间。

     “这主要是通过全方位的声音振动，去刺激中间病人的大脑皮层。”孙丽娟说。这次进行主动音乐疗法的合作，肿瘤医院中医科首先将病人们详细的身体状况分析传给孙丽娟，她再根据这些病人的情况，来进行乐曲的选择与编曲。“这次只招收肺癌和乳腺癌的患者，是因为他们病情相近，音乐选择也能统一。”

     几年前，肿瘤医院中医科主任王维，就有了将音乐治疗用于肿瘤治疗的想法。最开始，他只是让病人回家听他根据中国古典音乐“宫商角羽徵”五调来选的音乐，“但这有一个问题，我们难以跟踪，也难以收集反馈。”

      2018年1月，中医科安装并开始运行专业的音乐疗法设备，就是蹇孃孃使用的黑匣子，但这仍旧是病人靠被动听音乐来治疗，王维想将音乐治疗更进一步，最终和孙丽娟合作，进行了第一期的主动音乐治疗，“因为还在探索阶段，所以都是自愿报名，免费治疗。”

      历史记载

      五音疗法源自《黄帝内经》

      近几年来，媒体报道了不少音乐疗法的案例。而实际上，中国的音乐治疗教学已经有二十多年历史。1997年，中央音乐学院教授高天把美国的音乐治疗课程引入中国，1999年开始在学院招收研究生，2003年起招收音乐治疗专业的本科生。

     王维介绍，中国著名的古医书《黄帝内经》首次提到了音乐与疾病的对应关系，认为角、徵、宫、商、羽五音与五脏相对应，“中医音乐疗法，就是指在中医理论指导下，通过运用角、微、宫、商、羽五种调式的音乐对人体气机的影响，应用音乐作用于肝、心、脾、肺、肾五脏系统，对人体气机和脏腑功能的影响而达到促进人类心理状态、生理状态的康复或治愈目的的治疗方法。”

      根据人的生理机理来讲，人体各器官的活动具有一定的振动频率，而肿瘤患者的振动频率常常发生紊乱。音乐是一种有规律的声波振动，在优美的乐音和均匀的节奏作用下，人体内各个振动系统，如声带发音、胃的收缩、肠的蠕动、心脏跳动、肌肉收缩等，与其产生有益的共振，起到一种微妙的细胞按摩作用，达到各器官节奏协调一致，改变器官工作的紊乱状态。“而从心理学角度看，音乐能调和情志、畅达心绪，其中最重要的是情绪调理。”

      同时，音乐具有良好的社会交际作用。“很多肿瘤患者由于情绪上的波动，缺少与外界的联系和沟通，常常产生孤独感和情感障碍。”参加音乐活动使他们容易和别人接触，成为联系社会的一种手段。

      争议不少

      有人坦言只是“找一种慰藉”

      音乐真的能治病吗？目前，肿瘤医院第一期主动音乐治疗的患者21天的疗程已经过去9天，十来位患者中，感到有效果的人不少。

     37岁的胡大姐患乳腺癌多年，此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时常觉得胸闷。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报名了音乐治疗，“我觉得反正也不要钱，试试也没损失。”坚持了一周多，胡大姐觉得，自己的胸口没有以前那么闷了，“还有就是整个人舒缓很多，比以前想得开了。”

     胃口好了、失眠改善了、脾气好些了，病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变化，但大多数的改变都是情绪变化上的，肿瘤病情本身是否有变化并未谈及，“也可能是时间短了，还不明显。”

      另一方面，记者随机寻找了10位40岁以上有心血管疾病等基础疾病或肿瘤疾病的市民，但只有3位对音乐治疗持“肯定态度”，“我以前失眠，医生就让我多听轻音乐，还是有点用。”47岁的何先生称，因为自己的经历，他觉得只要应用合理，音乐是可以达到治病效果的。

     “我觉得有点言过其实，要不然大家都不要吃药，听歌好了。”患鼻咽癌两年的柯阿姨认为，所谓音乐疗法，“也许只是一种营销手段。”而56岁的张先生则认为，“对于肿瘤病人，音乐治疗可能只是给自己找一个安慰和希望，治病还是要好好吃药、该做手术做手术。”

       专家提醒

     “音乐疗法”大多是进行辅助治疗

      对于这些争议，王维坦言遇到不少，也有病人在自己提议开音乐处方以后，进行了拒绝，“这种我们也不会强求，因为音乐治疗的前提就是要喜欢音乐，没有抵触。”

      王维说，实际上，音乐治疗也只是肿瘤治疗整个治疗体系中的一部分，“主要的目的是帮助人们改善虚损情况减轻临床症状，提高生存质量，随着体质的改善，从而降低复发转移的风险，进而延长生存期。并不是杀死癌细胞。”

     音乐治疗的前提，仍旧需要通过医生结合患者病情、体质特点等进行药物治疗，或者手术、放化疗等一系列治疗来对癌细胞进行控制。

   “音乐疗法，和药物、手术、运动、食疗、心理治疗等一起，构成了肿瘤治疗的整体。”

       重庆大学音乐系教授孙丽娟也坦言，在学术界，“角、徵、宫、商、羽”五音是否真的能一一对应五脏，是颇具争议的说法。但是，研究表明，癌症患者具有一定的性格、情绪、心理障碍，这些障碍对癌症的治疗和预后有明显影响。采用音乐治疗能解除癌症病人心理、情绪障碍，促进癌症病人身心健康。

     重庆大学艺术学院音乐系从几年前就开始招收“音乐治疗”方面的研究生，孙丽娟说，“我们希望，能够有更多的临床研究，也能够向更多人普及音乐治疗。”